聊聊产能过剩

　　文/小庄

　　一、

　　我发现很多人对产能过剩的理解存在着很大的误解，一提到产能过剩那就是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掉，那就是产能过剩。

　　这么理解既简单粗暴，也通俗易懂。

　　但问题也恰恰就在这里，应该说产能过剩肯定会表现出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掉的现象，但是却并不能简单地将这两者划等号。

　　如果我们按照西方经济学的框架去理解分析产能过剩，只是将其等同于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掉的话，那么就会得出一个很惊人的结论：根本不存在产能过剩，或者说马克思语境里的生产过剩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

　　因为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方面的市场和需求，那么就只会存在两个问题，那就是该开拓的市场还没有开拓完，该平衡的供需关系还不平衡。

　　所以解决的方案也只有两种：一种是帝国开疆拓土，把没有发掘完的市场全部发掘出来;一种是调整供需关系，主要是产业技术升级，激发新需求，淘汰旧需求。

　　照这个方式，那产能过剩肯定是个伪命题，因为只要世界市场我还没占完，那就永远不存在产能过剩。

　　实际上二战前的帝国主义国家就是这么想的，世界市场那么大，你开拓了吗?你努力了吗?你占领了吗?既然没有，那胡说什么产能过剩?

　　于是坦克飞机开道，抢殖民地、抢资源、抢市场。

　　这有点像一家企业，永远可以对它的员工说，你工资那么低，那你努力了吗?你提高了吗?你付出了吗?反正永远有年薪百万的不是?

　　那么马克思语境里的生产过剩危机，或者说产能过剩应该怎么理解呢?

　　实际上它指的是一种矛盾关系，一种社会生产能力与群众能够支付的消费能力之间的矛盾。

　　问题的根源就在于群众的贫困，导致群众的消费能力受到限制，从而出现我们所说的生产过剩。

　　这么一看解决的方案自然只有一种：那就是要消灭群众的贫困。

　　但这个程序很困难很复杂，因为资本主义的生产，本身就是一种两极分化式的生产，财富在资本家一极的积累，与贫困在群众一极的积累，是这种生产方式的客观规律。而造成这一客观规律的要害就在生产的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所以最终的目标必须是实现生产资料公有制的社会化生产方式，也就是我们说的社会主义生产。

　　这种目标当然只有通过无产阶级革命的途径实现，在此之前，资本在面临生产过剩危机现象的时候，它一定不会按照马克思的理论去解释生产过剩，而是会按照西方经济学的那一套框架去解释这种现象。

　　比如这款产品的市场占有率还很低，这款产品还可以淘汰很多同类产品，这款产品还可以卖到欧美和非洲去，只要还有这种绝对存在着的市场，就永远不会有过剩。

　　这就是马克思说的：“一切现实的危机的最终原因始终是：群众贫穷和群众的消费受到限制，而与此相对立，资本主义生产却竭力发展生产力，好像只有社会的绝对的消费能力才是生产力发展的界限。”

　　所以在面临同一个问题的时候，西方经济学为帝国出征提供理论依据，而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为无产阶级革命提供理论依据。

　　二、

　　说起来每个国家其实都很看重居民消费，甚至把居民消费作为一个很重要的经济指标。但是在面临生产过剩的时候，他们却又出奇一致的喜欢通过出口和投资消耗产能，拉动经济。为什么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比如投资，有投资就有项目，有项目才有收益。大家如果留心观察，就会看到很多三四五线城市，地级、县级城市，尤其是一些压根找不出多少产业的地方，同样不缺乏各种有钱的土豪，这里面除了一些卖地方资源的厂主外，其余很多都是地方基建的承包老板。这些地方很讲人情关系，原因就是没有人情关系这些地方项目你拿不下来。

　　只要不断有投资建设，这些地方承包商，以及把项目给这些承包商的人，大家就都有钱赚，不但有钱赚，还能推动GDP成为政绩的一部分。所以大家会看到除了有必要的，能够真正刺激经济的基建项目，你同时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类似独山水司楼这样的形象工程。这种拉动经济的方法，下面根本不用你催，都玩命干，生怕落在了后头。

　　但是这些项目很多都是建立在负债的基础上的，有些则完完全全就是浪费，投资发展的一面是繁荣，一面是债务，这就不可持续，当然就只能“相信后来人的智慧了”。

　　而对于有实力出口的企业来说，面临过剩危机的情况下，是选择让渡给员工利益，增加其消费能力，还是通过技术升级，降低用工成本等以便取得更大的出口市场呢?当然毫无疑问，会选择升级技术设备，竞争国际市场。

　　这种选择一点都不新鲜，在资产阶级刚刚兴起的时候，就流行一种重商主义的理论。意思就是一个国家要尽可能的多出口，加大贸易顺差，一切经济活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多赚钱，只有多赚钱，国家才会富强，所以重商主义不但鼓吹要多出口少进口，而且主张消除一切贸易壁垒，实行完全的自由主义经济，以便为这种出口提供绝对的保障和便利。如果谁刻意设置这种壁垒，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用坚船利炮敲开它。

　　但是后来大家才发现，鼓吹这种理论的人，在他们处于贸易优势地位的时候，在他们用工业品换取其他国家廉价资源和农产品的时候，他们就鼓吹这种理论，但是当他们处于贸易的劣势地位的时候，当他们处于被倾销国的时候，他们就会抛弃那一套自由主义理论，转而鼓吹贸易保护政策。

　　所以你看资产阶级从来就是双标的，不仅是某个具体国家的资产阶级，而是全世界的资产阶级都是这样双标的，在这一点上没有国界。

　　我们说拉动经济的三驾马车，有投资、出口、消费，但实际上真正被乐于执行，也执行得超出预期的，只能是投资和出口，而绝不可能是消费。而偏偏生产过剩危机的根源，恰恰就是穷人的有限的消费。

　　所以再回到产能过剩的这个问题上，大家在选择用什么理论去分析它，用什么方法去处理它的时候，一开始看这是不同经济理论下的问题，换个角度看，它又是不同政策约束的问题，最后再仔细一看，原来根源其实是阶级利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