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云：我死去的时候

　　作者按：另一种形式的斗争。

 

　　我死去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子：

　　手里捻动着佛珠，躺在一朵云上；

　　周围是这样难忍的宁静，

　　佛光在眷顾我远离尘世的脸庞；

　　

　　没有悲伤，也没有遗憾，

　　地上落下了我巨大的翅膀；

　　那是在星辰泯灭之后

　　大地还在久久闪耀它的光芒；

　　

　　幸福的旅程，这么快就结束了，

　　可我还爱着这尘世的每一秒时光；

　　事实也正是如此，

　　我一生都在努力营造人间天堂；

　　

　　当人们都躲避着，夏日的骄阳，

　　我还在半空不停地晃荡；

　　那是一个四根绳子栓着的工作平台，

　　吊着我们在粉刷建筑外墙；

　　

　　当大楼终于变得美丽，

　　我的脸蛋晒得却象黑炭一样；

　　靠这样的肤色我知道不能吸引姑娘，

　　姑娘们喜欢的也不是我树皮般的手掌；

　　

　　但我对此并不介意，

　　另有倩影在我心中珍藏；

　　她在我心驰神往的田野，

　　在我望之伤心的家乡；

　　

　　她本是一棵梨树啊，

　　一棵盛开在五月的香樟；

　　要是再找个贴切的比喻，

　　捧着恒河细沙而来的麦穗最形象；

　　

　　可她对我，并没有格外亲近，

　　我也并未有幸得到她的一吻；

　　她是命运天空飞来的彩虹啊，

　　她的美丽划伤了我的灵魂；

　　

　　自此我知道爱情的奇异，

　　它的魅力远远超越于肉体；

　　人生的蜜也许我们喝了很多，

　　但渗入灵魂的只有一滴；

　　

　　如今我用最后的鼻息

　　闻嗅着那清幽的芬芳；

　　仿佛那是能使我

　　起死回生的力量；

　　

　　但我太累了，

　　我的灵魂此时只需要飞翔；

　　我记得那好象是个夏天，

　　有洁白如荷的裙子在眼前轻轻摇晃；

　　

　　（二）

　　

　　“吃一口蜜，尝尝味道，

　　我就可以死了。”——兄弟当年曾如此渴望；

　　可命运却给了我一个蜜桶，

　　虽然那是个时常空着的圆肚大缸；

　　

　　自少年起，我就经历了苦难，

　　谁说我此时不是在重返深渊？

　　消隐于世间的是我那渺渺的呼喊啊，

　　曾吞噬我的是那灭顶的黑暗；

　　

　　但我是佛祖的孩子，

　　人生总会走向圆满；

　　因为这颗心是如此的善良，

　　它比一捧土还柔软；

　　

　　我没有害人之心，

　　对小草不止一次地垂怜；

　　顽强狙击过这世界的硬化，

　　倾全力保护过这不息的佛壤；

　　

　　出于那洞察和分辨，

　　对善恶我有着天生的敏感；

　　所以才有了这呱呱之歌，

　　这横扫世界的无敌诗篇；

　　

　　它的力量，还不在于那表面的语言，

　　而是短剑深藏其间；

　　它是一根不屈的麦杆啊，

　　任何风暴都不足以将它摇撼！

　　

　　只是世人并不知道，我这样貌似勇敢，

　　灵魂其实早已被夺去了一半；

　　那是在我跌宕不平的青春早年，

　　恶魔曾和我纠缠对谈；

　　

　　我的额头啊，此时你可是渗出了冷汗？

　　对身后我是如此地眷恋！

　　我深情爱着世间的万物，

　　唯一没有爱上的是金钱；

　　

　　（三）

　　是清风的徐徐吧，

　　有人在我耳旁轻语；

　　可我再也无法挣脱，

　　现在最大的引力是虚无；

　　

　　就抛弃一切重负吧，

　　让躯体在云端漂浮；

　　我生来是风的儿子，

　　现在要象风归去；

　　

　　离星星越来越近了，那不曾表白的话儿

　　再也无力说出；

　　自此我才知道

　　坟墓中埋着更多的话语；

　　

　　就把我葬在那里吧，

　　依傍着那条我经常漫步的小路；

　　在世间我只有两样最爱

　　除了你就是这片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