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知杀不完

　　近日，《云南日报》报道，过去两年，普洱市景东彝族自治县全县13个乡镇卫生院院长、3个分院院长全部“沦陷”，另有403人主动退赃。

　　与此同时，另一条新闻冲上热搜：

　　湘雅医院9名医务人员联名举报科室主任偷懒，让没资质的学生做手术，3个月内导致两名患者死亡，出事后还逼着其他医生签字背锅……

　　从基层到重点，从乡镇到省会，全面沦陷。

　　这还仅仅是医院，冰山一角。

　　整座冰山有多大，光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腐败蔚然成风，该如何惩治?

　　笔者想起了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

　　朱元璋出身草根，整个童年时光都是在贫困中度过的。一家人辛辛苦苦为地主家干活，也还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由于接二连三地发生蝗灾和瘟疫，老百姓饥寒交迫、贫病交加，而朝廷下发的赈灾银粮却被各级官吏层层盘剥殆尽，导致大量灾民活活饿死。

　　朱元璋的父母和大哥也在贫病交加中相继离世，只剩下他和二哥、大嫂、侄儿。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各自逃生。

　　朱元璋为了能有口饭吃，当过和尚，做过乞丐，小小年纪就受尽白眼和屈辱，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他亲眼目睹了那些贪官污吏是如何搜刮民脂民膏，害得百姓们苦不堪言的，所以对贪官污吏恨之入骨。

　　当上皇帝后，朱元璋发誓要将贪官污吏斩尽杀绝。

　　朱元璋设置的红线是白银60两，只要贪污超过60两，不管官有多大，人有多少，一律处死。

　　洪武十八年，即1385年，“郭恒案”被查。此案牵连全国十二个布政司，牵涉户部尚书郭恒、礼部尚书赵瑁、刑部尚书王惠迪、兵部侍郎王志、工部侍郎麦至德等，牵涉的地方官员遍布大江南北，所贪污的银两更是高达当年赋税的80%。结果，朱元璋下令将六部左右侍郎以下全部处死，一次就诛杀了3万余人。

　　从洪武元年到洪武十九年，因为贪腐问题被诛杀的官吏多达几万人，以至于出现京城和地方官吏越杀越少的窘境。于是，朱元璋就让那些贪腐情节较轻的官吏，带着镣铐上堂审案、处理政务。

　　据史料记载，这一时期，京城官员人人自危， 每天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有明天，在上朝之前，都要在家门口交待清楚家事和后事。很多官员因承受不住压力，只好请辞回家种地。

　　洪武三十年，驸马欧阳伦茶叶贩卖案事发。

　　当时，朝廷为了控制西蕃少数民族，采取了用中原的茶叶交换西蕃马匹的政策，所以严令禁止个人私自贩卖茶叶。

　　驸马欧阳伦仗着自己是皇亲，让家奴走私茶叶出境，从中谋取暴利。原本地方主管茶叶的官员畏惧欧阳伦的权势不敢过问，谁知驸马府的家奴因此嚣张跋扈，随意殴打地方把关的官吏。地方官吏不堪其辱，便向朝廷上报。

　　此时的朱元璋已经70岁了，身体大不如前，经常卧病在床。可听说驸马的所作所为后，他勃然大怒，当即命人把欧阳伦抓来处死。

　　欧阳伦是安庆公主的驸马，安庆公主得到消息后，立刻跑去找朱元璋求情，希望父皇能饶过驸马一命。可朱元璋不但不为所动，还反过来劝女儿：“如不杀他，又怎能服天下?”

　　安庆公主见父皇态度坚决，便连哭带闹地说：“天下谁人不贪，杀得完吗?”

　　朱元璋一字一顿地回答女儿：“焉知杀不完?”

　　安庆公主听后，知道驸马必死无疑，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在两千多年的封建史，几乎无官不腐、无吏不贪。为了彻底解决贪腐问题，朱元璋一共发起过六次大规模肃贪行动，采用了极其严厉的惩治手段，先后诛杀了15万贪官污吏。在他看来，只有杀尽所有贪官污吏，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

　　朱元璋在位31年，一生都在诛杀贪官。他不但开创了中国历史上最严历的反腐时代，还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外交等方面，全方位地制定了周密的制度，被后世清朝康熙帝誉为“治隆唐宋”。

　　可是，有着天纵之资的朱元璋，却在晚年无奈地发出“朝治而暮犯，暮治而晨亦如之;尸未移而人为继踵，治愈重而犯愈多”的哀叹。

　　朱元璋反腐如此严厉，为何还有贪官污吏前腐后继?

　　这是朱元璋至死也没弄明白的问题，也是后人很是纳闷的问题。

　　窃以为，原因有二。

　　一是明朝的低薪养廉制度。

　　洪武时期，最高的正一品官员的月俸是 87石，最低的从九品官员的月俸是5石。

　　明朝一石米180斤左右，按现在的米价，相当于400块钱左右。

　　按说，一个月一品官有35000多块钱、九品官有2000多块钱，基本上也够一家人的温饱。可那时候的官员家庭除女眷没有收入外，还要养一些下人，这点薪水显然是无法维系正常开销的。虽然，他们还有一点"官田"收益，但劫不多，所以日子过得十分紧巴。

　　有多紧巴，举两个具体的例子。

　　洪武初年，朱元璋设立通政司，并任命曾秉正为通政使。按照明朝的官制，通政使属于正三品官员，而且是皇帝的耳目，算是位高权重的那一种。

　　曾秉正是江西南昌人，距南京有一段距离。有一年，曾秉正想回乡省亲，却翻箱倒柜都拿不出一路上住店的费用，最后，为了筹措路费，不得不“贫不能归，鬻其四岁女”。

　　海瑞大家都熟悉，是历史上有名的清官，他担任的最高职务是南京督察院右都御史，属于正二品高官。海瑞病死后，副手佥都御史王用汲前来吊唁，发现海瑞家里“葛帏敝籝，有寒士所不堪者”，棺材都买不起。王用汲只好跟同事一起凑钱，给海瑞买了副棺材。

　　从这两个例子来看，贪官污吏前仆后继，很大程度上是被低薪养廉制度所逼的。

　　第二个原因，也是最关键的、朱元璋自己无法想到的。表面上看，朱元璋反腐是为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可实质上还是为了巩固他的朱家王朝。朱元璋虽然不铺张，但王子分封，三宫六院，太监宫女还是少不了的，皇家的排场也是少不了的。

　　这样一来，官吏们就会产生逆反心理：凭什么你搞特殊，我就不能搞一点点特殊?

　　几年前，笔者曾写过两首诗歌《杀贪令》和《杀腐令》，创作这两首诗歌的初衷，就是想告诉大家，为何朱元璋杀了那么多贪官都遏制不住腐败，而毛主席仅杀七人就管了几十年清廉。

　　原因就在于，毛主席本人从不搞特殊，他反腐是真真正正的为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些年，经常看到有人在网上发文祭出当代反腐朱元璋的严刑峻法不可取的观点，说贪官污吏杀是杀不尽的。笔者敢说，这些在网上贬损朱元璋大开杀戒的人，百分百屁股不干净，生怕杀到自己头上来。真要是跟朱元璋一样以60两白银(相当于现在的60000元)为红线，贪污超过60两一律处死，可以说，贪腐之风立马就遏制住了。

　　为什么?

　　因为朱元璋杀不完贪官污吏的两大因素现在皆不存在：女眷是半边天，薪水不但足够养家，还能过上好日子;反腐不是为了谁家的王朝，而是为国为民。

　　所以，只要动真格的，焉知杀不完?
       
       （文/莫易，来源：红旗文选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