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之：历史虚无主义并不虚无

 

　　三十多年来，在人们的思想中，一种有意颠覆历史的思潮年年不断地涌来涌去，有如小浪叠成大浪，至近些年来尤甚。这种思潮，被多数正义的学者称之为历史虚无主义。盖冠之以主义者，就成了一种社会主张，既是主张，他们就是要用于社会改造和社会实践的，故主义的分量极大，对历史虚无主义必须要给予高度的警惕和防范。

　　前些日北京市海淀区和丰台区法院立案审理《炎黄春秋》黄钟和洪振快诉郭松民和梅新育关于狼牙山五壮士一案，算是第一次将历史虚无主义的现实对决，搬到了司法辩论层面。虽然郭松民和梅新育骂了搞历史虚无主义者“狗娘养的”，但是不可避免地将用所谓的细枝末节式的否定来否定英雄的历史虚无主义的一种手法公开化。虽然被诉，但在正义的面前，原告变成了被告，被告变成了原告。在历史虚无主义张狂盛行的社会之中，被用西方法律思想教唆下的中国的人民法院，要想得出正义的判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然法院敢于受理敢于立案开庭，其态度早已经是未判先决了。从这一事件中看出，洪振快们之所以以点否面式的质疑狼牙山五壮士，其目的决不是再为英雄谱上一首赞美曲，而是要否定英雄。所以，几十年来的历史虚无主义并不虚无，其意图是非常明确的，态度是极为坚定的。

　　历史虚无主义，在我们祖国的历史上是不曾存在过的一种逆向思潮，中国古人历来敬仰祖先，崇尚先人，尤其不会有如用所谓的细节否定民族英雄的背叛行为。应该说，中国当代出现历史虚无主义思潮，是深受西方的影响。

　　这里有必要梳理一下历史虚无主义思潮在中国泛起的历程。完全可以说，在新中国的毛泽东时代，没有历史虚无主义思潮。根据摩罗同志于今年一月份“反思历史虚无主义学术讨论会”的纪要看，在研讨会上，与会专家学者认为，五四运动时期有过一段中国因落后挨打而有过一段历史虚无主义思潮的兴起。但是随着新中国的建立，这种思潮已经在新生的共和国范围内消退，刨除了存在的社会环境，全国党政军民各民族建立起了空前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

　　但是，随着毛泽东的去世，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时代，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思想，培育了大量的除了以经济发展作为评判社会好坏的唯一标准，一切都以经济发展快慢为衡量尺度为思想的人。因此，已经站立起来的中国人又一次全民族自卑起来，全党全国上下逐渐走向了盲目羡慕和崇拜西方的路子。在经济上羡慕西方的发达，而不思中国落后的原因和现实的拼命努力，在思想上抛弃已经建立起来的政治自信和民族自信的自豪感，而完全拜倒在西方资本主义思想之下，以典型的造船不如买船，买船不如租船的理论开头，兴起了一股股媚外的爬行主义思潮。

　　如溯历史虚无主义的源头，则是对文革的彻底否定。否定文革来自上层，上层的一句话的否定，带动了下属一大批在文革中受到冲击的中下层官僚干部的立即认同，按照邓小平同志的话说就是，我们再也不用看群众的脸色了，得到了无数的掌声。这等于全部解放了干部阶层，而对于在文革中基本实现了当家做主的亿万群众，则又重新被团结起来翻身做老爷的干部阶层打到了社会下层，完全失去了对国家和社会的话语权。文革是两个阶级与两条道路斗争的产物，在一方失败另一方胜利的情况下，文革的彻底否定的结论还会继续下去，即是说这个源头还看不到被堵住希望。

　　干部阶层和知识分子得解放之后，便是对十年文革的血泪控诉，官方也以十年浩劫和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给定出了结论，且以不争论终结了对文革的丝毫肯定。在满社会的血泪控诉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十年到处都是的血泪斑斑和无边的黑暗，把个人和小团体的一切不满和满腔怨恨全部倾泻到所谓的文革错误上去，归结到毛泽东的晚年错误上去，如果有人为文革、为毛泽东晚年道出一句公正的话，则很可能立刻遭到政治上的压制，社会的被边缘化。

　　在这一边倒的清一色的否定中，将中国社会历史传承下来的，以及新中国后仍然固有未能解决好的落后、愚昧、黑暗的一面，统统归罪于文革和一次次的群众运动，这就开始了历史虚无主义的表演。我记得有一部电视剧，有这样一个画面，一个中年妇女抱怨说，我没有好好读书，全是文革给耽误了，让江青给耽误了，剧中的妇女的儿子反讽说，本来是你自己不爱念书，就不要把屎盆子都扣到文革头上去，你跟江青没关系。这就是一个三十多年来经常被一些人拿来控诉文革的一个常见话题。

　　改革开放后，中国割断了与文革的一切延续，全社会上下眼望西方，羡慕嫉妒西方社会的所谓的先进和发达，抱怨中国搞了十年文革，耽误了向西方看齐。可以说，八十年代是以否定文革看向西方为主调，肆意夸大和抹黑文革而又大力赞美西方为内容的历史虚无主义，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资产阶级思想自由化的兴起和泛滥中出品的《河殇》纪录片，以及八九年的学潮和六四暴乱为顶峰。

　　八十年中后期和九十年代以及延至今天，思想界的历史虚无主义者早已经不再满足于对文革的控诉，一步步升级到了对建国后毛泽东时代的否定，对社会主义制度的否定，对共产党革命的否定，对资本主义不吝溢美之词的肯定，对蒋介石集团的翻案，对民国的追捧。其中有代表性的是大跃进时期三年自然灾害死亡人数的无限夸大(高时达到饿死一亿人)，对反右的控诉，对历次群众运动的控诉，对延安整风肃反运动的控诉，以电影《血战台儿庄》为肇始，从宣传抗战的角度，不被察觉地缓步开始了对国民党抗战的赞美，再从国民党抗战中迂回到侧面完成教唆民众对民国的追捧。

　　在这些表演中，许多搞历史虚无主义的人都善于从一些细节中抓住一点可以肯定的或者并不美好的方面下手，或以学术研究为幌子，或以揭露历史真相为诱饵，一步步推演出用细节推翻本质，用揭露反扣所谓的真相。而所谓的历史真相，“还原”给群众的，只能由他们认定的才是历史真相的所谓“历史真相”，而原本的历史记述和公认的真相，则被他们污蔑为篡改的历史。如此，新中国的建设史成了一部只会运动整人的史，一部折腾没有发展经济的史，一部建国有罪的史，再往前倒出，蒋介石是震古烁今的伟人(党的模范方永刚语)，国民党是抗战主力的史，民国是美好的史(这些在电视屏幕上满屏都是)。

　　在晚清问题上，历史虚无主义者们同样也不干寂寞，电视剧《走向共和》极力为李鸿章翻案，为慈禧正名。他们也骂孙中山革命党对中国社会的破坏，骂义和团的愚昧，滥杀洋人，骂太平天国是邪教组织，残酷和没人性，为汪精卫翻案。以至再往上，一直翻到了要为秦桧翻案，让跪了千年累了的秦桧站起来。

　　这条从否定文革开始，到否定毛泽东，否定建国前三十年，否定社会主义制度，否定共产党革命，否定共产党执政的合法性，为国民党蒋介石翻案，美化民国，否定革命，否定农民起义，否定中华文明和中华民族数千年历史，历史虚无主义者虚无的范围不断扩张，其真实面目也越来越暴露的清晰。无非是，他们是要颠覆共和国的人民政权，推翻社会主义制度，推翻党的领导，将中国引入资本主义轨道，甘心做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特别是配合美国的全球战略，做他们的经济附庸和文化附庸，变中国为帝国主义的殖民地。

　　他们依照今天的一些判断价值，社会状态的存在，用各种自我假设，妄议历史。请看以下的这些例子吧：

　　一、以今天中华各民族的平等团结和谐为底子，谴责岳飞是破坏汉金(满族)民族团结、阻挡中华民族融合的“乱臣贼子”，而秦桧是推动民族融合的“功臣”，所以民族英雄岳飞被踢出了中学历史课本，秦桧也要站起来了，叫嚷着要建秦桧纪念馆了。

　　二、以西方法律做标准，衡量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是专制历史，是人治历史，是最残暴的历史，是人类最不文明的历史。

　　三、以西方的所谓文明，谴责中国的一切都是落后的，中国人是没有教养没有素质的，并且给中国人戴上了各种如“中国式过马路”的帽子。而一切的外国人都是彬彬有礼的绅士。

　　四、尤其全然忘记了近代中国被列强欺凌的历史，反而歌颂入侵的列强给中国带来了文明，谴责中国不该抵抗，要甘心做三百年的殖民地，甘心受西方列强的凌辱。假设近代中国不抵抗，也将会如香港一样实现全国的繁荣，谴责包括国民党在内的革命党的救亡图存运动。

　　五、假设新中国不走社会主义，而是走资本主义，现在的中国将会如何如何强大和富有。

　　六、假设1949年中国就开始搞改革开放，中国又将如何如何发达，现代化早已经实现。

　　七、假设中国一直在蒋介石国民党的领导下，今天的中国就是今天的台湾，而假如毛泽东时代延续，今天的中国就是今天的朝鲜。

　　九、假设没有抗美援朝，中国早就实现了统一。抗美援朝不值得纪念。假如抗美援朝不得罪美国，今天的中国在美国的友好下，早就实现了富裕。

　　十、用蒋介石日记，颂扬蒋介石是真心抗战，是抗战的民族英雄，而共产党毛泽东是游而不击，借机扩大自己的地盘。

　　十一、旧中国的地主也是勤劳致富的先富者，财产合法，而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没本事。先富的刘文彩是大善人。周扒皮不辞辛苦，半夜学鸡叫是勤劳，起的比长工早。杨白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黄世仁看上喜儿，是喜儿的荣耀，给黄世仁当小三是光荣的出路。

　　十二、将中国近代史上的改革和革命，说成是制造社会动荡、破坏经济发展、阻碍社会进步的消极力量。革命英雄成了恐怖分子，共产党成了洗别人脑成功的“邪教”组织。

　　十三、以今天的农民的穷苦和工人的失业下岗，反证当年共产党欺骗工农闹革命，让工农为党卖命牺牲，而到头来却还是弱势群体，社会最底层，又证明了革命是瞎胡闹，是瞎折腾，革命是多余的，转一圈又回到原点。新中国前三十年是不该有的一个阶段。

　　还有一些以调侃和说笑的方式，恶意解构为民族独立和解放而牺牲的烈士们：

　　十四、董存瑞手托炸药包是因为连长是河南人，骗了他，桥下没有支架。

　　十五、刘胡兰是中了“邪教”，为“邪教”赴死，不值得敬仰，“让刘胡兰远离我的孩子”。

　　十六、如洪振快用狼牙山五壮士是土匪，被乡民骗到日本鬼子那里去借刀杀人，拔了老乡的萝卜，从悬崖上溜下去的所谓的细节，污蔑五壮士的英雄壮举。

　　等等。

　　经中国三十多年的历史虚无主义思潮的兴起和泛滥，关键是我们党放松甚至是主动丢弃了思想意识形态的斗争。

　　前三十年我们党坚持的是马列主义阶级斗争的思想路线。改革开放后，主动放弃了阶级斗争，单方面将一切的重点放到经济领域，以经济的发展为主要任务，丢失了除了经济领域的领导之外的另一个重要的思想领域里的主导权，有意或者无意地放纵了资产阶级思想的自由化，而自由化导致的却是思想的严重混乱化。

　　在非毛反毛最为猖獗的九十年代，我们的党没有管，在否定我们的前三十年建设成就时，我们的党没有管，在否定我们党的革命正义性上，我们的党没有管，在对历史上的一些人物翻案时，我们的党照样没有管，在有人污蔑中华文明和中华民族时，我们的党没有管。我们党的思想，也在向着适应一些历史虚无主义者们的要求上蜕变，一切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已将一个革命的党强行推向了只需要执政且只要能保持住执政的执政党，告别了革命，资本家入党了，党的干部越来越沉迷于与西方发达国家眉来眼去打情卖俏，天天与西方国家举杯换盏，日日想着怎样与国际接轨。一些党和国家的政府部门的大小衙役们，不以爱国为荣，反以卖光国企、卖光自然资源、贱卖稀有金属、不珍惜劳动人民的血汗，乐见成为世界加工厂，甘愿为“奴”(世界产业链的最底端)为荣了。

　　党的意识形态阵地丢失了，被填充的是大量的蒋粉、国粉、民国粉，公知和大V上窜下跳，电视和文艺上尽是男欢女爱、色情肉欲，男人女人花，女人妖精化。电视剧从戏说入手，以戏说方式美化清朝历史，美化封建统治者，再到戏说中国革命，调侃革命英雄，一路发展到今天冒出来的各种抗战神剧，以手撕鬼子，裤裆藏雷、手榴弹炸飞机等丑陋方式当成爱国的剧情，这已经不仅是亵渎了艰苦抗战八年而牺牲的革命先烈们，也是对民族历史和后人的极端不负责任。这种用戏说和胡编的篡改，也是历史虚无主义的一种丑陋表现，它让许多远离了历史、不明历史知识的人，被引导到虚无之后的胡编乱造中去意淫和陶醉。

　　历史虚无主义是中国当今社会里必然要出现的一种思潮，这种思潮在苏联亡党亡国之前也如同中国今天出现历史虚无主义现象一样出现过。因为在指导思想上发生了蜕变之后，原有的社会主义制度和革命的正义，都会在朝向西方膜拜后必须给予否定，否则就无法转向走资本主义的道路上去，但是执政党的政权毕竟来自于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成就，一下子全盘否定，明目张胆地拐向资本主义，是权势各阶层都尚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只能纵容或者默许了一些心照不宣的善于搞历史虚无主义者们对革命历史的虚无。应当说，在中国搞历史虚无主义的人取得了不小的成效，他们所谓出来的“历史真相”着实迷惑了一大批无知的群众，壮大了跟他们一起搞历史虚无主义的社会力量。

　　历史虚无主义，在和平没有动乱的年代，具有非常大的迷惑性，因为没有动乱和战争，用历史虚无主义手法解构的历史，着实让许多和平年代里的人相信，比如邱少云怎么可能被烧着了不能动呢?因为这完全不符合人性和生理本能，所以邱少云的英雄是假的。用私有化社会来解读公有制社会，如解构雷锋，雷锋写日记是为了将来公开，雷锋也穿皮夹克，骑摩托，可见雷锋是有私心的，并不是什么榜样，是当局的有意做假骗人，不可相信。

　　搞历史虚无主义的目标核心的核心，仍意在毛泽东，毛泽东始终是他们挥之不去的一个梦魇。曾有一次，我跟一位右翼的人辩论，我说毛泽东都已经去世近四十年了，按说是一位古人了，当今也早已不再提及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了，你们怎么还跟这样的一位作古之人过不去呢?是他死了还这么厉害，还是你们太无能了，专打作古之人?这位右翼回答我说，不管他们口头上提不提，只要这个党的章程上和国家的宪法上，还有他的名字，我们就要反到底。诚然如斯，其目的已然暴露无遗了。

　　可见搞历史虚无主义者，其目的一点也不虚无。

　　是继续纵容历史虚无主义横行下去，还是踩下刹车，将是一个不二的选择。继续纵容，中华民族的劫难难逃，打住则尚有新生重起的希望。

 

　　5月31日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