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刀郎一首新歌《罗刹海市》引发了很多人的共鸣,打动人心的不仅是那非同寻常的词曲,还有撕开密不透风的牢笼,获得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看一眼真实世界的畅快。
那一片虚幻中有现实、戏谑中带严肃的“海市”,在外人看来,全是奇奇怪怪的人物、颠颠倒倒的世界。说它是“市”,实际上是个“圈”,“圈”里总有几头马户、几只又鸟,他们吃到了时代的红利,牢牢站住“圈”中间的位置,渐渐装扮成了人的模样。他们设立起有形无形的障碍,一旦其他人试图靠近这个“圈”,他们就嘶鸣咆吠、原形毕露,把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打到离“圈”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地方。
《海市》无情地把“圈”里的“水货”摆到显眼处,把他们的金光闪闪的外衣掩盖下的寒碜放到台面:他们伪装、他们表演、他们心机用尽、他们抱成一团,他们所图无非一个“利”字。
但《海市》不只是揭露一两个小“圈”,它面对的是人类根本的问题,是从孔子老子、苏格拉底、耶稣基督,等等,众多的圣贤豪杰都面临过、挣扎过、思考过的问题,哪一个人又能够逃脱呢?人们为了一份微薄的工资、一个微渺的职位,不断隐藏、不断伪装、不断颠倒,离本心越来越远,却安慰自己“这是修炼,等升级、成精就好了”,似乎这铁网圈起来的“海市”会一直传下去。
但在五千年中华史上,总有人愿意以一生的努力,打破虚妄,把这被颠倒的“海市”再颠倒过来,驱逐一切牛鬼蛇神,让它回归真正的、属于人的集市。这样的人,我们称之为伟人。
毛泽东就是这群人里最杰出的一位。他年轻时,地主、买办、资产阶级以及他们背后的帝国主义、封建势力,在中国围起一个又一个让全体工农群众窒息的“圈”,让泱泱大国成为一片巨大的“海市”。在这样的氛围里,有的人抱起古书,向古人讨取救国的道理;有的人彷徨、迷失,病急乱投医,向西方到处找“主义”;有的人衔着老长的哈喇子,一心想往别人的圈子里爬,凡此种种。
和许多同龄人一样,青年毛泽东也主张变法,但是,他认为议会、宪法、总体、内阁、实业、教育之类,都是枝节,枝节必有本源,这个本源就是宇宙真理,所以,必先研究哲学伦理学。他改造哲学,改造伦理学,从根本上变化全国之思想,只有这样,才是终极的解决之道。在这条路上探索,他形成并熟练使用了“动”与“斗”的思想武器。
他强调“动”并引申为“劳动”与“体育锻炼”,最终经过长期的体力活动,将不服输的个性转变成为坚强的意志。这是从小就形成的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他出身贫寒农家,儿时就要帮家里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小学休学后,更是成为“全职农民”,要学会耕种锄刨的全套农业活计。他却没有怨言,总是踏实干活、抢重活干。在劳动过程中,显示出他的倔强:和比他大的小孩一起推土车子,他丝毫不落下风。由于人小身体弱,下坡的时候车被推翻了,他爬起来就又装满一车继续推,别人劝都劝不住。
他主张“动”是天地的本性,也是人的本心,人的冲动,尤其是豪杰之士的冲动能够冲破所有外在的束缚与阻碍,应该被提升到与天理天道等同的高度。他在《伦理学原理》一书上批注:“豪杰之士发展其所得于天之本性……本性以外之一切外铄之事,如制裁束缚之类,彼者以其本性中至大之动力以排除。……大凡英雄豪杰之行其自己也,发其动力,奋发踔厉,摧陷廓清,一往无前……决无有能阻回之者,亦决不可有阻回者。”这样一来,主体即与“动”“斗”合二为一。
有黑暗,就要打破;有腐朽,就要推翻,“斗”由“动”而来。只有“动”才能改变现状、变化原貌,但成就“动”的却是“斗”。他读历史时,发现安逸宁静之境不能长处,非人生之所堪;变化倏忽乃人生所喜。这说明他完全肯定了变化、冲突、矛盾这些让一般人拒绝的东西,不怕承认矛盾,不畏惧变化。他明白:人类势力增加了,外界的抵抗力也会增加。
他甚至对“无抵抗则无动力,无障碍则无幸福”这句话情有独钟,认为抵抗多大黑暗,才能成就多大光明;抵抗多大困境,才能成就多大事业。他赞赏哥伦布抵抗海上的重重风险,发现新大陆;也赞赏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硬是办成了别人办不成的治水事业。他以“抵抗”诠释运动、对立、矛盾、斗争,把“斗”这种宇宙之内普遍存在的规律,转变为我这个主体的自觉性,从而用主体的能动性去实现对现状(罗刹海市)的改造。这样,宇宙这个“大我”之下有顶天立地、独立人格的“小我”,吾心即宇宙。
奋斗,自勉,“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以持续的、无休止的“动”为出发点,战胜重重“抵抗”,实现我之为“我”,构成了他独特的修身方式。比如,他为了有个好体魄,进行多种方式的体育锻炼,经常在雨雪天,甚至是雷雨交加的深夜爬岳麓山,在恶劣的环境里锻炼体魄,磨炼坚强的意志。在《体育之研究》一文中,他写到:“欲文明其精神,先自野蛮其体魄。苟野蛮其体魄矣,则文明之精神随之”,并身体力行,收到身心合一的奇效。
经过反复磨炼,“动”与“斗”成为他自身存在与表达的方式,不仅让他走出了自我成长所面临的“海市”,更带领全体中国人民走出了一眼看不到头的“海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