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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菜园 “痴女”

作者:陈延华  更新时间:2022-06-10 10:40:30  来源:民族复兴网  责任编辑:石头

  总编再三叮咛,你们这次到郊区采访,一定要好好写写菜园“痴女”,来个浓笔重彩,把她的事迹宣传出去,要知道,她可是咱们市“菜篮子、米袋子工程”的奠基者,有功之臣啊!

  菜园“痴女”?何许人也?

  她就是襄樊市郊区庞公乡农技站站长、高级农艺师曹建华。

  初冬时节,我们来到了庞公乡农技站,寻觅着她走过的脚印,捕捉着她思想的光华。

  本来她完全可以报考名牌理工大学,然而,她却……

  时针倒拨319680多个小时。

  一天上午,古城襄樊最高学府——湖北省重点中学襄樊五中高三班教室里,一位身穿蓝制服,戴着一副镀金眼镜、年过半百的教师,站在讲台上,慷慨激昂,高谈阔论。50多名男女莘莘学子们聚精会神,竖耳细听。从苦难的深渊里,冲杀出来的年轻的共和国正在百废待兴。无疑,这位“老学究”演讲的中心内容离不开建设祖国,贡献才智。

  这是高考的前夜。

  “老学究”又启齿了:“刚才我讲得很多。总之,在填写志愿时,我的意见是,要看菜做饭,量体裁衣。有的同学曾问我,哪个大学好,哪个专业重要。当时我只是一笑了之。现在我回答同学们的提间,不管是老字牌的,还是新字号的大学,都是哑巴娶媳妇——没说的。专业呢?哪个专业都重要。比如,你报考清华大学理工科,一旦如愿,将来当一名工程师多么光荣!你报考北京大学中文系,没有名落孙山,将来成为作家、诗人,更值得庆贺贺……”

  经“老学究”这么一点拨,同学们茅山顿开,摊开报考志愿书,笔触在纸上,刷刷地填写了起来。

  尽管“老学究”扳出一副马列的面孔,声言同学们报考哪所大学,哪个专业都行。可当他看到曹建华报考的第一志愿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北京农业大学时,再也坐不住了。下课了,他把曹建华叫到办公室里“个别谈话”。

  “建华同学,你各门功课都是呱呱叫,怎么不报考名牌理工科大学?像清华、上海交大……”“老学究”不解地问。

  “老学究”说这些不无根据。打曹建华上高一时,他一直担任班主任。豆蔻之年的曹建华悟性好,既聪明、又好学,不管是期中考试,还是期末考试,不管是数理化成绩,还是政语史成绩,在全班都是佼佼者。按照他的想法,曹建华上名牌理工科大学绝无问题。

  “老师,我报考北京农业大学不对吗?”曹建华心太纯洁了,她不曾想过,这句反问老师的话,太有点那个了。

  “不是不对。”

  “那……”

  “凭着你的成绩,你理应报考名牌理工科大学,我认为这样对你以后的发展更有利,量体裁衣嘛!”

  “这……”

  “只要你同意,现在改还来得及。”

  改!这怎么行呢?曹建华先是心里一紧,继而慢慢地说:“老师,算了,我还是报考那所大学吧!”

  “为什么?”

  “老师,我照实给你说了吧,在我上高中一年级的时候,我就有一个愿望,将来当一名农业科技工作者。因为我们国家是一个农业大国,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所以……”她没有把话说完。

  “老学究”无声地点了点头,再也没说什么。

  哪知,曹建华的父母亲知道女儿要报考北京农业大学,也出面干预。

  “孩子,你是在城市里长大的,我们又是书香之家,报考哪个大学,哪个专业不行,非得去报考农大?”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都潮湿了。

  “妈,民以食为天,这是你老常给我说的话。相信女儿报考这个大学没有错。”曹建华心平气和地说。

  “你不听劝,我们也不强迫你。但丑话讲在前头,将来你要吃不了那份苦,别埋怨我们。”父亲也在一旁唠叨。

  “请你们二老放心,以后再苦再累,我绝不反悔!”

  “那好吧!”父母亲无可奈何了。

  本来她完全可以改换门庭另立炉灶,然而,她却……

  如愿以偿。

  4年寒窗,曹建华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精钻细研,不耻下问,废寝忘食,各门功课都取得了骄人的成绩,终于蟾宫折桂。

  毕业分配之日大踏步来临了。就在有的学子蓦然发现,就读农业大学是路走对了,门进错了,纷纷想方设法改换门庭往大城市挤的时候,曹建华依然我行我素,就像过河的卒子——不回头,执著地热爱自己的专业。

  1958年10月。

  嘈杂的兰州火车站,走出一伙毕业分配来的男女青年大学生。曹建华提着个旅行包,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几天前,她和几个同学联名给校党委写信,要求分配到最艰苦的地方之一:甘肃省,得到了校党委的批准。

  那时的甘肃省会—一兰州市与现在的县城差不多大的地盘。尽管那天阳光很好,天空很蓝。可和尚头样的山丘,贫瘠的土地,被蒸烤出层层碱晕,像覆盖着永不消融的积雪。土地在阳光的照耀下喘息,呼喊着生的艰难。

  曹建华没有彷徨,没有犹豫,她深感担子的分量。

  到甘肃省科委报到的第二天,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装,就下县里调查研究去了。

  来去匆匆,岁月如水。彷徨与追求、失败和振奋交替着。曹建华在西北大地上,书写了一页光辉的历史:科学种田,在甘肃农民心灵中,萌动了。

  她决心永远扎根在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大西北,在这张白纸上,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为此,她“勒令”同乡的丈夫加入了陇籍。

  可是,好久不长。曹建华的丈夫因水土不服,不适应大西北的气候,经常生病,一住院就是两三个月。

  忍痛割爱,组织只好把他俩调回老家襄樊。

  当晚有人登门,祝贺的话语自不必说。听听几个“智叟”的意见吧!

  “建华,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应该改行,要么进政府科室,要么进银行商业。”

  “建华,只要你同意,关系我们给你跑,环节我们给你打通。”

  ……

  曹建华客气地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她说:“我学的是农业,我热爱农业,只有农业,才是我的用武之地。”

  寥寥数语,道出了一个毛泽东时代知识分子的心声。

  她依旧在农技战线上,向年轻的共和国、向古城襄樊,捧出一腔热血。

  春夏秋冬。

  朝起暮归。

  风雨无阻。

  曹建华手里拎一个老式提包,走村串户,风雨无阻,帮助市郊的农民总结推广“稀播壮秧”、“合式秧田”、“矮生品种”、“合理密植”等农业科技实用技术。就这样,她在农村一住就是10多年,田间地头,到处留下了她的足迹和踪影。

  岁月的风沙,虽洗去了她那俊美的面容,然而,却把智慧和深沉馈赠给了她。

  1979年岁末。

  一辆披红挂彩的东风牌汽车和两台东方红牌拖拉机,从省城武汉,开进了襄樊市政府大院。这是湖北省政府颁发的奖品。奖励的缘由是,这年襄樊市小麦单产量居全省首位。

  不久,襄樊市委、市政府在襄阳礼堂召开科技战线表彰大会,曹建华作为新闻人物走上了领奖台。

  1980年,市里决定调整农业结构,扩大蔬菜面积,临近市区的农村,不再种植粮食作物了。

  曹建华向领导表示:“蔬菜比粮食技术性还强,为了解决市民‘菜篮子’问题,我愿意搞蔬菜技术工作。”

  曹建华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折腾得厉害:蔬菜和粮食虽都属于种植业,但我从来没搞过它,隔行如隔山啊!怎么办?

  她跑到新华书店,买来一大摞有关蔬菜栽培方面的书籍,如饥似渴地读下去。

  书中自有黄金屋。

  学!从头做起。曹建华当机立断。

  地市合并后,她谢绝各方面的邀请,决心坚持留在基层,继续进行蔬菜技术推广工作。

  过去,市郊区的菜农种植蔬菜还是沿袭着老祖宗留下的办法,“自然长,望天收。”

  要改变这种状况,就得先育人,不断提高菜农的文化和技术水平,否则,科学种菜就很难推广。

  于是,在上级有关部门及领导的支持下,曹建华先后举办了20多期蔬菜栽培和病虫害防治培训班。一百多名蔬菜技术大军脱颖而出。

  然而,推广蔬菜种植新技术谈何容易。

  她叫菜农搞“地膜覆盖”,回答的是“不中!”她叫菜农使用复合肥,回答的还是“不中!”她叫菜农合理密植和浇灌,回答的仍然是“不中!”

  说白了,这些菜农有的怕麻烦,有的怕投资,就是不相信科学。

  有个菜农说的更直白:“曹站长,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可娶不了媳妇是一辈子的事,种不好蔬菜是一季子的事,拿我们菜园子开玩笑,搞遭了,谁为我们赔偿损失?我们可是指望它养家糊口啊!”

  阻力,多么可怕的阻力!简直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不可逾越的屏障,一派愚昧加科盲的说辞!建华本以为经她这么一说,对方会明白的,不料,他还是不开窍。

  曹建华是个倔强的人,她就是要推到这堵墙,昂首阔步逾越过去。一天,她来到一块西红柿地里,看到秧子上花儿簇簇,管他三七二十一,便把秧顶端上的花儿掐掉,却挨了顿训斥。那个西红柿地里的主人语气硬邦邦地地说:“曹站长,你为什么把西红柿上的花掐掉?”

  “西红柿必须要打顶,不然的话,果子要结的少,这是科学。”“那我问问你,果子是咋结的?”

  “花呀!”

  “那你把花掐掉了这么多,不是要少结果子吗?”

  曹建华笑了:“打掉秧顶上的花,留住了下面的花,好集中养分,不但不会少结果,反而会提高坐果率,催果长大早熟。”

  对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信!我不信!”

  曹建华本认为她这么说,对方会明白的,没想到他还是警察的裤子——一条筋。

  曹建华虽气馁,但却不甘心。她又来到科技示范户、村技股长杨大占家,说明来意,杨大占同意给番茄打顶。

  半月后,奇迹出现了,杨大占的那块地的西红柿,比全村所有的西红柿长得都好,结的果子都大,熟得也快,卖了个好价钱。

  铁的事实,使那个拒绝曹建华给番茄打顶的菜农服气了,一有空,就把曹建华请到家里,视为座上宾,叫曹建华教他种蔬菜技术。

  从这件事情中,使曹建华悟到:在农民科学意识还比较脆弱的阶段,要想将某些科技成果和先进适用技术迅速推广开来,阻力的确很大,那是因为农民讲实惠,在他们对某些新生事物,还没有认识上来、没有尝到甜头之前,总是喜欢持等待观望的态度,都不愿去“冒风险”。但只要认识了,接受起来就主动了。所以,推广科学种菜技术应有好的手段和方法。

  于是,在推广某项科技生产时,曹建华就首先办示范田,然后把干部群众请到自己办的示范田里,让他们现场观摩。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一比就比出了差距,他们看到了科学种菜的好处,主动地听曹建华的了。就这样,一项一项的种菜新技术,在菜农中推广开了。

  诚然,传统观念,不仅在乡下农民头脑中根深蒂固,而且在城里人头脑中,也依然存在。

  一天,曹建华从一本杂志上得知,上海农科院园艺所新近研制了一个新品种:争春球包菜。据书中介绍,该品种生长快,四、五月上市,恰恰这个时间是襄樊市蔬菜淡季。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她先后5次往上海写信,索要种子,每封信的字里行间,都洋溢着万分渴求的言语。结果: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显然,上海那方认为,曹建华的单位是乡级农技站,是“土八路。”

  凭着曹建华那股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蛮”劲,又写了3封信,终于感动了“上帝”,寄回了少量种子。曹建华如获至宝。马上进行试验、推广。

  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这种球包菜已在襄樊安了家,成为市民欢迎的蔬菜之一。她兴奋,她激动,她感到从没有过的充实。

  本来她完全可以当好妻子好妈妈,然而,她却……

  曹建华有一个年迈的婆婆和3个女儿,丈夫是市区某工厂掌刀”的。曹建华一天到晚,深入到田间地头,可苦坏了父女门了

  在商品经济大潮一泻千里的今天,作为一厂之长的丈夫,为跟上瞬息万变的市场形势,要么到外地联系业务,要么参加有关扭亏增盈的工作会议,要么……总之,他是一个大忙人。劳累一天的丈夫,多么希望妻子给一点温存啊!

  一天晚上,丈夫从外地开会回来,曹建华打发女儿给他倒了杯水,仍在灯光下看业务书。

  家里没有个“内当家”的,生活可想而知,多么艰辛。

  可每当他风尘仆仆地回到家,看到冷冰的锅灶,心里难受极了。

  丈夫忍不住了:“建华,这个家你还要吗?”

  “咋不要。”她说着放下书。

  “要,就好好料理。”

  她走过来,轻声说:“请你支持我。”

  丈夫不语。

  “我们应该先想国家,想大家,最后才是小家。”

  丈夫还能再说什么呢?

  一次,曹建华正准备动身下乡,小女儿拉住她的胳膊,说:“妈妈,我明天就要参加考试,爸爸、姐姐都上班去了,奶奶有病,你今天在家给我做点好吃的吧!”

  小女儿的要求并不过分。可她想到今天与菜农约好了,讲解怎么使用“番茄灵”技术,还是走了。

  “不称职的妈妈!”小女儿望着她的背影大声说了一句。

  事后,曹建华说,世界上最纯洁、最真挚的是母爱。我又不是冷血动物,哪能不想给自己的孩子一点温暖呢!可是,为了更多的孩子,为了菜篮子工程,为了更多的家庭生活得好,我要把更大的热情和精力,倾注到蔬菜科技工作中去,待到山花烂漫时,再加倍补偿对丈夫、对女儿的温情。

  好一个菜园“痴女”!

  弹指一挥间,10年时间过去了。曹建华用自己的心血和汗水,换来了丰硕的果实:襄樊市郊区蔬菜生产,在品种、数量和周年供应等方面,都名列全省之首。她先后引进试验推广的30多个品种,两次获得湖北省“燎原工程”奖,多次获得市科技进步奖。她撰写的30多篇约10万多字的文章,分别刊登在《中国蔬菜》、《长江蔬菜》、《湖北科技报》等报刊上。并与同行合作编写了“襄樊地区种菜月历”,这是针对襄樊市生产实际,首次编写的指导菜农种菜的技术资料。

  人的追求是无止境的,她的心时刻牵挂着城市居民的“菜篮子”。她决心把科技星火撒遍三顾茅庐的地方,为“菜篮子工程”奠基加固,贡献毕生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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