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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人类和文明的诞生
研究人类社会，不可避免地要回答两个最基本的问题：人是什么时候诞生的？文明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人是由动物(本文所指的动物不包括人)进化而来的，要回答人是什么时候诞生的，本质上是要回答人与动物的区别是什么。搞清楚人有哪些动物不具备的特性，然后向上追索，找到最早产生的那种只有人类才有的特性，就能确定人类的诞生年代。
回答文明什么时候诞生，首先要对文明的含义和范畴有确切的理解，然后向上追索最早出现的文明形式。
人与动物的区别至今都没有一个被普遍接受的定义。亚里士多德说“人是城邦的动物”，柏拉图认为“人是没有羽毛的两脚直立的动物”，荀子的观点是“人之所以为人者，非特以二足而无毛也，以其有辩也（有思考能力）”，马克思认为“劳动创造人”。其他观点还很多，但本文认为这些观点都没有反映问题的本质。
要区别人和其它动物，最直观的做法就是列出人和动物的差异，上面那些历史名人提到的就是人与动物的某些差异，这些差异提出的角度是不同的，有形体差异，有行为差异，也有能力差异。那么什么样的差异才能反映人与动物差异的本质特征呢？如果把人看成是动物进化的产物，那么，动物进化成人就有一个标志性的判据，而且这个判据对包括地球生物和外星生物在内的所有生物都适用。也就是不但允许猴子进化成人，也允许蟑螂、海豚、大象等动物在遥远的将来也能进化成人，还允许外星的未知生命进化成人。根据这样的观点，形体差异将被排除在外，行为差异也不满足要求，只有能力差异才能成为合理的判据。于是，尽管二足直立行走代表了人类本身的进步，但不能作为与动物区别的标志；尽管形成城邦和从事劳动也代表了人类本身的进步，同样也不能成为与动物区别的标志。
在众多的能力中，只有一种能力能够成为动物进化到人的标志，这个能力就是人类最早具有而动物不具有的能力。荀子所说的“有辩”是不是人类最早具有而动物不可能具有的能力呢？如果“辩”是一种辨识能力，那么，很多动物都具有这种能力，因而这样的“辩”不能成为人类与动物的分水岭；如果“辩”是一种认知能力，那么很多动物也同样具有这样的能力，这样的“辩”似乎依然不能成为人类与动物的分水岭；如果“辩”是一种思考能力，我们有证据表明很多动物也能够进行思考。看来，简单地用“有辩”作为判断依据是不合理的，这不但是因为“辩”的含义不清，还因为它太过笼统。
大量实验和观察表明，很多动物能够使用简单的工具和语言，有一定的学习能力，能够开展协作和分工，甚至有一定的智力和思维能力，大猩猩经过培训，也能使用文字和符号进行简单的表达，大象经过训练还能作画。因此，是否具有这些能力都不能作为区别人和动物的标准。
但大量观察和试验还表明，动物缺乏创新能力。
创新是主动利用事物内在联系获得新知识的活动。创新能力是从事创新活动所具备的基础和条件。
创新必须以主动发现、分析和利用事物的内在联系为基础。由于内在联系不是显性的，因此不能通过条件反射、本能、直觉等获得。学习可以获得内涵复杂的知识，但能够被学习的知识其实已经被显性化了。
创新需要以探索和发现为基础，而探索和发现是比较高级的认知行为。探索和发现并不能直接转换为创新，创新的产生，必须有一个对探索和发现进行思考的过程，也只有深入地思考，才能建立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本文认为，人与动物最早期产生的区别在于人开始具有主动探索、发现、分析和利用事物内在联系的能力。因此，具有创新能力是人与动物最早产生的差异，这个差异至今依然是人与动物之间的一条巨大鸿沟。
依靠本能和天性完成的行为，不能称为创新。例如，鸟筑巢、蜂搭窝、鼠挖洞，虽然也是从无到有的创造，甚至能力高超，但这里没有创新的成分。鸟巢、蜂窝和鼠洞，一千年都不会有什么进步。动物哺育、保护和教育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的过程，他们都属于天性和本能的范畴，极少有创新参与其中。
创新能力会体现在各个方面，制造工具、改进捕猎方式、改进生存和生活方式、改进交流方式、改进学习方式、改进知识的传承方式、改进群体内个体之间的依存关系、改进社会的组织方式，等等。
或许有必要界定进化和创新的区别，因为没有新能力的产生就不会有进化。但进化和创新的差别是显而易见的。从时间上来说，进化一般需要耗费漫长的岁月，而创新是一种即时活动；从可控性上来说，进化一般是潜移默化进行的，是不受意识控制的被动响应过程，而创新是一种完全的意识体现，是受意识支配的主动过程；从方式上来说，创新有主动利用事物内在联系的过程，这个过程是把两个以上完全不同的事物间接地联系起来，而进化是被动响应的直接作用过程。
鸡蛋外面有一层坚固的壳，这是用于保护鸡蛋的。给鸡蛋外面包一层坚固的壳，决不是鸡想包或者不包就能决定的，这种给鸡蛋外面包一层坚固的壳的能力，不知道要进化几百万年才能完成，它是进化而不是创新的结果。即使是对于人类，进化过程也是不受意志控制的，如果有人觉得生蛋孵化比怀胎十月更好，人类是无法做到改怀胎为生蛋的，更不能用孵蛋的方式繁殖后代。可见，进化是不受意识控制的被动过程，更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过程。
使用工具不能认为是一种创新，因为使用工具是一种直接联系，是显性知识的利用，而且可以通过学习获得。但制作新的工具是一种创新，因为制作一种新的工具与具体使用这种新的工具的联系是间接的，也是不能通过学习得到的。
于是，我们给出如下结论：
具备创新能力是人类诞生的标志。
我们可以将能够找到的具有创新痕迹的最早年代，作为人类诞生的年代。
任何科学都是需要实证的，人类诞生的年代，同样需要用实证的证据来体现的，也就是需要得到考古证据的支持。创新能力是一种非实证的能力，这就需要将实证证据与创新能力联系起来。骨骼、工具、青铜器、文字等都可以成为实证证据，确定人类诞生的年代，需要确定两方面的内容，一是确定实证证据与创新能力的联系，而二是对所有实证证据进行年代排序。工具、器皿、文字等的诞生是创新的结果，它们与创新的联系是直接的，因此这些证据可以作为区别人类与动物的直接证据。骨骼等人类自身形体的变化，与创新之间没有直接联系，但可能有间接联系。到底是形体的改变产生了创新能力，还是创新的需要改变了形体？我们很难给出有说服力的证据。随着基因工程的发展，区别人和动物有了新的手段，因此有些人试图用基因的差异来作为区别人与动物的判据。这的确是一种值得考虑的判据，但同样的问题依然存在：我们需要建立基因与创新能力之间的联系，找到与创新能力相关的具体基因，确定其它动物是否具有这样的基因，确定这个基因最早产生的年代。到目前为止，这些工作还没有完成。所以，骨骼、基因等人类自身进化的证据，目前还不能作为人类与动物区别的判据，因为这样的差异动物之间也存在。当人类自身的进化与创新能力之间能够建立确切关联之后，我们就可以将它们作为区别人类和动物的标志了。
目前，能够找到与创新能力密切相关的最早证据是石器。石器的制作产生于大约300万年前，如果骨骼和基因能够成为与创新能力密切相关的证据，或许可以将人类诞生的年代提前到约800万年前。
关于文明的产生，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认为：“由于文字的发明及其运用于文献记录而过度到文明时代”。可见，恩格斯把文献记录作为文明产生的标志，把文字作为文明产生的前提，我们不认同这样的观点。关于文明的起源，还有一些其他的观点，本文认为都比较局限，没有切中要害。
那么，文明的本质是什么呢？本文认为：
文明是显现创新成果载体的集合。
创新得到的是知识，但这些知识要成为文明的组成部分，还需要以显性的方式通过某种载体体现出来，也就是需要体现为一种实证的证据。如火的掌握、工具的发明、农业的出现、青铜冶炼技术的出现、陶器的出现、文字的出现、绘画的出现，等等，它们是通过堆积的灰烬、石器、农具、青铜器、陶器、留有文字和绘画痕迹的物体等载体体现出来的。载体除了实物，也可以是人的行为、思想、文字、绘画、音乐等所表达的信息。由实物体现的文明称为物质文明，由信息体现的文明称为信息文明，我们常常说的精神文明，就属于信息文明的范畴。
创新成果都是具体的，因而创新成果的载体也必须是具体的，如一幅画、一个石器、一把青铜剑，等等，也就是说，文明的承载体必须是具体的和直接的创新成果的承载对象。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显然也是创新成果的一种体现，它们是以信息的方式被记载下来的，这些记载社会发展和进步的信息，同样也是具体的和实证的。
有的人理解的文明，仅仅限于人的举止行为和思想品德方面，这样的文明内涵，往往用于评价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和思想品德，不把工具的使用、火的使用、陶器和青铜器的出现等纳入其中，这实际上强调的是信息文明中的精神文明。不过，很多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们，往往会把石器、青铜器、陶器、古代绘画等纳入人类文明的范畴，也就是把物质文明同样作为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
本文给出的文明定义，其内涵得到了极大的扩展。
本文认为，文明必须是创新的结果，与生俱来的天性和本能不能产生文明。动物哺育、保护和教育它的孩子，是一种天性和本能；动物依靠气味、简单的发声等进行辨识和传递告警、呼唤、求爱、愤怒等信息，虽然可以认为使用了语言，但这是一种本能的语言，它们都不能纳入文明的范畴，也就是动物没有属于它们自己的文明。人类饲养的宠物即使学会了不随地大小便，甚至能够认识和使用文字，我们也不能认为这些宠物具有了文明，因为这样的动物只是学会了一些人类的文明，具有了一些人类的文明行为，这些文明不属于这些动物。
学习和记录只能传承文明而不能创造文明，但文明不能得到传承，它就会消失，所以，学习和记录是文明得以延续的基础。
根据我们的文明定义，恩格斯关于文字的发明及其运用显然是包含在文明的范畴之内了，除此之外，绘画创作、艺术创作、新工具发明创造、新的礼仪和制度的制定，新规律的发现、新产品的创造发明等等，都属于文明的内容和体现。
文明伴随着创新而产生，于是，我们有如下的重要结论：
文明与人类同时诞生，文明由人类创造。
显然，本文关于人和文明的定义，本质上就将文明的范畴严格限制在了人的范畴之内，不再存在非人类的文明，所以没有必要在文明之前加上“人类”这个限定词。
把人类作为定义域或作用域，是《公权论》的鲜明特点，这样做是为了简化问题，在后面讨论平等和劳动等概念时，同样体现了这样的特点。
《公权论》要解决的是人的问题。 |